那些失去阴茎的男人们

那些失去阴茎的男人们

在这个世界上,有一部分男人失去了自己的阴茎。原因有很多:落后的割礼方式、战争伤害、意外事故、疾病和癌症……

这种隐秘而残酷的身体残疾,让他们遭受了极大的心理创伤。他们为此感到痛苦、羞耻和无助,而这些情绪恰恰又是难以宣泄的。

有许多失去了阴茎的男人最终选择自杀。

值得庆幸的是,如今阴茎移植手术的诞生和不断进步,也许可以再次改变他们的人生,这一次,是往好的方向。

他才 19 岁就永远失去了阴茎清晨醒过来后,19 岁的南非男孩 Azola,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。

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,穿着一件白底有蓝色条纹的衣服,身边一些穿着白色长袍的陌生人走来走去。

他在脑海中搜寻昨天发生的事,想起来的只有模糊的晕眩和疼痛,没有任何线索告诉他,为什么自己在这儿。

「难道我死了?」他开始恐惧,并摸索着检查身体,忽然发现身体前部的长袍下方空空如也,他生理上做为男人的标志,已不复存在。

那一刻,他确定了自己还活着,却宁愿真的死去。

一周前,Azola 被一个叫做 Patrick 的社会活动家带往一个地方,那里早已聚集了很多男孩。

和其他男孩不同,Azola 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。他的家族中早已没有男性成员,没有男性长辈提前告诉他,他将在 20 岁左右进行一场「神圣的仪式」。

这项神秘又带有禁忌的仪式叫「割礼」,也就是「包皮环切术」,在南非大多数部落中流行了几千年。

成长在部落里的男孩子,从小就会被教导:「你还不是一个男人,直到你进行了割礼,你才真正的成为一个男人。」

这些南非部落的男孩们,认为只有经历过那场神秘的仪式,让身体发生点什么强烈而又残酷的改变,才能让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。

而拥有生殖器、进行性生活和生育后代,对他们来说,还不算是「真正的男人」的标志。

Azola 向「真正的男人」的转变,是由一把剃刀完成的,这把剃刀同时为十三个男孩进行了割礼。

这种操作方式,在现代医学看来是极其危险的,艾滋病、感染等风险很可能跟着这把剃刀不断传递。

进入现代文明的南非,在尊重历史风俗的同时,也制定了割礼的卫生准则:要求使用一次性剃刀。

但宗教神圣性的约束力往往强于现代政府的政策约束,也强于科技和文明,没有多少人真正用一次性剃刀。

在南非,仅在 2015 年,就有近 5 万南非男人进行割礼,大多数发生在全国最贫穷的省。

这种传统割礼每年导致几十名南非男性死亡,许多人死于脱水或败血病。

图片来源:Unsplash.com

Azola 差一点也成为死亡名单上的一个名字。

割礼结束后,Azola 的伤口用传统草药包扎起来。随后的一周,按照仪式规定,他不能喝水,即使那时当地温度高达 35℃,他经历了比他的同伴们更强烈的疼痛。

当 Patrick 时隔一周后再次看到 Azola 时,被他的情况惊呆了:

Azola 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脱水症状,他的阴茎也已经变了颜色,这是早期坏疽的征兆。

如果出现坏疽,唯一的保住性命的方式,就是切掉阴茎。

Patrick 当机立断,必须马上把他送往医院。

这时,Azola 还没有完成他的宗教仪式,割礼后,还需要进行一个月的教义学习,如果半途离开,他还是会被部落里的人认为是「半人」,而非真正的男人。

Patrick 努力说服了部落领袖,把 Azola 送往了医院,「如果再晚 12 个小时,他一定会死。」

在保住 Azola 性命上,时间刚刚好,但在保住 Azola 生理的男性标志这一点上,时间已经晚了。

没有阴茎的男人们从 Azola 的悲剧中,可以了解到,为什么南非是世界上阴茎截肢率最高的国家——每年有 250 名左右的南非男人因为割礼失去阴茎。

让南非男子丧失阴茎的,不是战争,也不是癌症,不是不可抗拒的事故或疾病,而是传统的宗教仪式——割礼。

南非男子认为只有经过割礼,才完成男孩到男人的必经之路。讽刺的是,这一必经之路,恰恰让一些南非男人失去了生理上最重要的男性标志。

失去阴茎的男人,除了不能和女人性交,不能有自己的后代以外,还会遭到社会的排斥,他们会遭受极大的心理问题。

在美国,大约有 1500 名左右的士兵在战争中失去阴茎,他们的自杀率高达 20%~50%。

在南非,同样的情况也侵蚀着这些不幸的人。在 Azola 受割礼前,他在社区里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孩子。丧失阴茎后,他的人格大变。现在,他已辍学两年,避世并开始酗酒。

如果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,他可以看到自己的未来:许多年长的丧失阴茎的男人,选择了自杀。

这些男人会把毒药放进食物里,然后回到当初进行割礼的灌木丛中,吃下这些有毒的食物,再也不会从里面走出来。

在失去了自己的男性标志后,他们认为只有通过这种方式,才能重新拾回唯一的,也是最后的尊严。

值得庆幸的是,Azola 的命运还有改变的可能,因为一项移植技术的发展。

阴茎移植手术带来的希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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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 年,南非斯坦陵布什大学的 André van der Merwe 教授带领团队,完成了世界上首例阴茎移植手术。

自从 1954 第一次肾移植以来,全世界已经进行过多次器官移植手术。但直到 2014 年,世界第一例阴茎移植手术才在南非完成。

在第一例阴茎移植手术中,患者和 Azola 一样,也是因为割礼失败而失去了阴茎。

经过九个小时的手术后,这位患者迎来了惊人的康复历程:

在手术进行后的第 3 个星期,患者首次勃起;术后一个月,患者出院;术后 5 个星期后,患者有了第一次满意的性生活;术后 3 个月,患者已经开始有规律的性生活;术后 6 个月,患者妻子成功怀孕 3 个月。

从术后一星期到术后 3 个月,患者每天服用 5 mg 他达拉非用于阴茎功能恢复。在随后的 24 个月的反馈跟踪中,患者的生活质量及心理评分均有显著提升,并未见严重并发症。

南非及美国的研究团队联合在世界顶级医学杂志《柳叶刀》上发表文章,对南非首例阴茎移植手术细节及术后的状况进行了报道和评估,24 个月后该患者术后生活质量评分显著提高,最大尿流速(16.3 mL/s)和国际勃起功能指数(IIEF)均处于正常水平。

这两项重要指标同样可以说明,移植的阴茎具有正常的生理功能。

更困难的另一次手术三年后,2017 年,André van der Merwe 教授又实施了第二例阴茎移植手术。

这次接受阴茎移植的幸运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南非男人,十七年前,他同样在部落进行了割礼(包皮环切术)仪式,也因为失败而失去了他的阴茎。

这十七年来,和其他人一样,他也被自己生活的社区排斥,丧失了基本的男性功能,心理遭受了极大的创伤,靠酒精来麻醉自己。

虽然患者经历相似,但第二次移植手术的难度远远大于第一次。

第二次手术中所用的阴茎,来自一名 21 岁的捐献者,一次严重的哮喘导致他脑死亡。而他的家人对于是否捐献他的阴茎,非常犹豫而且摇摆不定。

器官捐赠者的家人,更愿意捐献死者的不可见的内脏器官。如果捐献可见的器官,就会改变遗体的外貌,大部分家人很难接受这一点。

最终,捐献者的家人终于克服了心理障碍,在捐献者心脏停止跳动前的很短时间内,答应了捐献阴茎。

这时,情况已经很危急。Merwe 教授非常紧张:「如果捐献者心脏停止跳动后再摘取器官,器官会供血不足,最终死亡,这样就不可能完成移植。」

在捐献者家属同意捐献阴茎之后,两支手术团队立刻投入了工作:一支团队负责取肾脏,一支团队负责取阴茎。

肾脏取下后,心脏将很快停止跳动,这对摘取阴茎是一个巨大的考验。

在器官移植手术中,存在一个热缺血的阶段。

热缺血阶段指的是,从器官捐献者心脏停跳,到将所捐献器官切取下来,再进行冷灌注(冷保存)的这一段时间。

热缺血阶段对器官的损害最为严重,一般不能超过10分钟,各种器官对热缺血时间耐受程度不同,只要超过一定时间就无法用于移植。

雪上加霜的是,在紧急切割捐献者的阴茎时,Merwe 教授失误了一次:他切断的血管离阴茎非常近,比他原来设想的近的多——这可能会在移植时发生严重的问题。

如果接受移植者的血管和捐赠者的不匹配,血流经过连接处时就会不稳定,导致凝血,最后引起排异反应。

回顾第一次手术情况:那一次在准备上更充足,有更长的时间去切割捐赠者的阴茎——找到合适的位置切割,让受体和捐赠者的血管更匹配。

和大多数人印象不符的是,和肾脏移植手术相比,阴茎移植手术其实难多了,因为阴茎的血管只有 1.5 毫米宽,肾脏的血管宽度是阴茎的 6 倍多,有 1 厘米。

阴茎移植术本身难度非常大,属于器官移植中的「血管复合移植」,它们涉及多种组织:皮肤、血管、肌肉和神经。

在移植过程中,Merwe 教授的担心成为了现实——血管太小了,很难重新连接上为器官供血的四条主动脉。

Merwe 教授和团队的成员,尽一切努力把尽可能多的血管连接上,将神经、皮肤缝合,带着对失败的担心,完成了手术。

奇迹出现在第二天,Merwe 教授对病人做了一次毛细血管测试,他惊奇地发现,当他捏住病人伤口处的血管,再松开手后,血流回到了他刚才手捏住的地方。

这说明伤口处的血液循环是正常的,至少证明了第二次手术没有失败。

但要衡量第二次手术最终是否成功,还需要等待几个月,观察患者能否恢复泌尿、性生活能力。

让人欣慰的是,经过几个月的等待后,Merwe 教授宣布第二例阴茎移植手术成功。

手术成功后,患者只有一点小小的不满:捐赠者是白人,而接受捐赠的他却是黑人,阴茎的肤色和他的肤色不一致,他将通过医疗纹身的方式将肤色变得一样。

还有一个问题,是所有器官移植患者都要面对的:他们一生都要服用抗排异药物,这种药物对患者是一个沉重的负担,而且长期服用,会对患者的肾脏有伤害。

不过,接受阴茎移植的患者并不在乎这些排异药物,比起没有阴茎的日子,这些反倒显得并不重要。

「我要一根阴茎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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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erwe 教授没有想到的是,世界上需要阴茎移植手术的人竟然那么多。

在第一例手术成功后,Merwe 教授接到了许多来自俄罗斯、美国和哥伦比亚等国家的病人的请求。

除了因割礼而丧失阴茎,还有许多男性在战争中、事故中失去了阴茎,而因为阴茎癌切除阴茎的患者人数也非常可观——仅美国一年就有 2000 余名男子患阴茎癌。Merwe 教授也考虑治疗患有勃起障碍的男性。

在世界医疗技术最发达的美国,医生不是没有考虑过,对有需求的人进行阴茎移植手术,但他们担心的是「性价比」的问题。

「肾移植是必要的,因为一个人没有肾,他会死。但如果一个人缺了一只手臂,脸部受损,没有阴茎,他不会死。阴茎移植后,需要终生服用对肾有损害的抗排异药物,对身体伤害也很大。」一位医生曾经在媒体上谈论阴茎移植手术的必要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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